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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裏說得話,幾分能信,或許是你太過天真了呢?別忘了,為了我,他也把匕首紮進過自己的身體……”

“他將匕首紮進自己的身體就像今天我為了正禮不受傷害而獨自前來是一樣的。”一句話,不輕不重,卻足夠將對方置於無力反駁的境地。這便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在這個冷漠的世上,他們身上有相同的溫暖,所以若是有人來搶奪,才會以命相博……

明知道答案,卻不肯放下手裏的劍,想看到的也許不是結局,想傷害的也許不是別人,而只是想用一把更鋒利的利劍,將那情思齊齊斬斷。

097 玉玦遺恨笑春風(30)

97 玉玦遺恨笑春風(30)

“不出半個時辰,小王子就會送到府上,會不會以命相博,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宇文然笑得輕佻,又用力握了握手裏的劍。

子萱倒是淡然地很,低頭,無奈地笑著搖頭:“公主,天子腳下,你對我這番,就不怕挑起兩國的戰事?”

宇文然挑眉,根本不把這話放在心上:“戰事?哼,那是遲早的事情,兩國戰與不戰,全憑皇兄和齊國皇上的心情,著實與我不會有太大的關系。”

她點頭,不在言語。

驀地,西華門外湧出一支軍隊,緊接著就是浩浩蕩蕩的聲勢,把宇文然和子萱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你敢埋伏我!”秀眸瞪得大大的,手上的力道一個沒控制好,在那雪白的頸上留下一道淺淺的鮮紅。

子萱亦瞪他:“不是我!”她心下打鼓,隱隱有一種感覺,這種殺氣,帶著一種窒息的陰冷,是九叔,只會是九叔。

一匹栗色的嘛終於在軍隊中間緩緩朝這邊過來,側臉優美,鳳眸陰冷。他下了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子萱頸上的鮮紅,高挺的鼻梁下一彎薄唇微微動了動。

“你是什麽人!”宇文然有一絲慌亂,她本來就沒打算把動靜弄大了,那樣對誰也不利,不料突然殺出這麽個人物來,真是讓人頭疼。

“你最好別說話。”子萱側首低語,她看著那雙眼睛,這種冷漠下他真的會殺了宇文然。

“九叔,我沒有事,不過是有些誤會,你先退了人,這位姑娘不會傷害我的。”她一字一句道,之所以沒有喊皇上,是不想真的因為這件事把兩國的關系都要攪亂了。

鳳尾處微微一動,眼波流轉,剛剛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裏驀然有一下的失神。

“你退兵,我放人!”宇文然有些慌亂,好端端地怎麽冒出來這麽一個叔叔,看著就讓人打顫。

他沒有動作,這種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冒犯真的讓他有一種想置對方萬劫不覆的沖動,眼見那把劍就要在子萱脖子上再進一步,他咬牙:“你們退下去!”

侍衛悉數退了下去,淡淡的月光下只剩下那個水藍長袍的男子。

宇文然帶著子萱朝那匹栗色的馬靠近,他握緊了拳頭,盯著宇文然:“今日你傷她的分毫,日後我會加倍還你。”

“隨你便!”宇文然不吃這一套,子萱有意幫她逃走,便乖乖隨她上馬,“駕!”高湛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逃跑,只覺得一陣目眩,喉間隱隱有了血腥味道,緊握的手指間隱隱有了一絲鮮紅。

雲龍門外突然閃出一個少年,亦是白衣白馬,劍眉如畫。未待宇文然看清,就覺得胳膊上一陣難以言明的刺痛,長劍落地,坐在馬上的女子也轉瞬不見。

他在馬上攬過子萱,看著她頸上的傷口,眼裏滿是疼惜,細長的手指撫上:“對不起,子萱。”

她搖頭:“沒事。”

俊朗的眉宇擰起來,冷冷地看著宇文然的背影,長劍直直指了她心口的位置,劍尖在她的後背上陷下,白皙的手腕處腕骨一動,眼看就要一劍下去。

“住手,長恭!”子萱喊住他。

“怎麽樣,公主,這回你相信了嗎?”她看著宇文然,語氣裏沒有一點起伏。

公主?宇文然調轉過馬頭來,瞧著長恭,這雙桃花眼,多麽美啊,他原本應該是很溫和很溫和的,怎麽會冷得這樣嚇人。

劍,並沒有收起,轉而搭在了宇文然的脖子上。

“高長恭,你今天傷了我,明天周國的軍隊就會壓至大齊境內你信不信?”挑眉,邪邪的笑容,胳膊上的鮮紅已經滲出了衣服。

長恭輕笑:“那又怎樣?怕就怕你皇兄沒有這個膽量。”下頜微微擡起,另一只手依舊穩穩地攬著子萱,“我今天不殺你,不是因為你是周國的公主,而是因為我的劍不殺女人,至於你的傷,那是你撿了大便宜,敢動她的人,我一定會一劍殺了他。”

劍,移開。

宇文然笑著點頭:“高長恭,為什麽?”為什麽今天我看到的你會不同?為什麽當日你寧肯自己受傷也不讓我受傷,而今日又是這番決絕?

“公主,每個人都有不可觸動的事情。我高長恭委屈一些並沒有什麽,但是,若有人對我的愛妃不敬,我自然會加倍相還。”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聲音。

月色,微涼。

孝琬的人馬也朝這邊過來,還有被五花大綁的宇文屏羽……

098 玉玦遺恨笑春風(31)

98 玉玦遺恨笑春風(31)

“屏羽。”宇文然扭過頭,又看看長恭他們,頗有一些四面楚歌的意味。

那邊宇文屏羽張牙舞爪:“早知道就不把兒子還給你了!”因為是男裝打扮,孝琬自然沒有那一顆憐香惜玉的心了,照著臉上就是一巴掌。

宇文屏羽何時吃過這種虧,沖著孝琬臉上就吐了口口水,兩個人打得好不光彩。

子萱估計著,九叔也快到了,便開口道:“公主,今天我們並沒有為難你們的意思,剛剛那個男子就是大齊的皇帝,他到了,你們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恍然間亂了心思,她聽哥哥說起過齊國的皇帝,陰冷而兇狠。便朝屏羽那個方向過去,而孝琬和屏羽還氣勢洶洶地掐架中……

“三哥,這是周國的公主,快放人!”子萱在馬上沖孝琬喊道。

孝琬不吃這一套:“他娘親的,周國的公主就能抱走我兒子了!”等等,公主?!揚起來的手停在半空,“你是女的?”

宇文屏羽憋了一肚子氣,從下面一腳跺在了孝琬腳上,疼的孝琬齜牙咧嘴,怒吼道:“臭女人!信不信,信不信老子讓你出不了鄴城!”

長恭騎著馬過去,子萱在他懷裏:“三哥,別鬧了,這事兒已經驚動了皇上,快放人。”

孝琬倒不是害怕皇上,只是覺得這事情交到他老人家手裏,不知道又得搭上幾條人命,便下令放了人。

宇文然拉她的寶貝妹妹上馬,回頭看了長恭一眼,又看看子萱,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屏羽則沖著孝琬吐舌頭,末了,還威脅說:“看好你的兒子,姑奶奶我高興,隨時把他抱走。”孝琬大怒,作勢就要拉她下馬,一決高下,好在旁人拉著他,這姐妹倆才總算是離開了。

趁著高湛還沒有到,子萱讓孝琬趕緊回到自己府上,有什麽事改天再說,長恭也帶著她回去。

漪蓮不知道兩個人大晚上一直沒回來有什麽事,終歸是放心不下,一直在等著兩個人回來。這會兒又見到子萱脖子上有傷,更是著急,趕緊找了白紗給她小心地纏上。

“小安睡下了嗎?”子萱詢問。

“本來是睡著了的,剛才醒了,一直哄不睡。郡主,好端端的,你怎麽也不小心一點。”漪蓮責怪道,一邊又看向長恭。

“沒事。”她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倦意,“你早些休息吧。”不等漪蓮回話,便拉了長恭回屋裏。

小安見到娘親,很是歡喜,見到父王,更是歡喜。子萱抱起她來:“小安乖啊。”

小安的小手扯著娘親脖子上的白紗,微微蹙著眉流口水,手被父王拿下去,有放上來,又拿下去,幾輪回合,便對父王有了意見,伸出一只小腿蹬父王。

“小安乖啊,娘親沒事,你父王自己在外面招惹了桃花,回頭娘親要給他收拾爛攤子啊。”子萱笑瞇瞇給小安說道。

長恭自知理虧,只能討好地往子萱身上蹭,子萱躲開,繼續蹭,直到把人蹭到床角上,他伸出手來,把妻兒圈在懷裏:“子萱……”

小安很識相地伸出手來推長恭,以此來討好她的娘親大人。長恭黑著臉看她,她便笑呵呵地收回手,再討好她父王。

“王爺,我還是勸你好好想想明天這事兒怎麽給皇上交代吧,在西華門他是要殺了宇文然的,明天這事他一定會追問起來的。”皺眉,心裏隱隱不安。

他吻吻她的眉心:“這有什麽不好交代的,實話實說唄。”又是柔和的笑,仿佛能把所有的愁緒都吹散。見她不語,便繼續道:“子萱,你是不是害怕了。”

子萱瞥他:“我怕什麽?”語氣裏明顯的底氣不足。

“心裏打鼓九叔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吧?”少年唇角隱了一抹壞笑,一語中的。

“我早就說過,子萱,你說九叔會不會對你真的……”話沒說完,子萱沖他腦袋上就是一巴掌。

“高長恭你個不正經的!自己的媳婦被叔叔垂涎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說笑!”說著,便又擰了長恭的耳朵。

長恭吃痛:“愛妃,愛妃你聽我說,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九叔為什麽對你好。”

子萱氣呼呼地松開手,瞪著他。

於是長恭這才將他父王家宴上那次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同子萱講了。

子萱聽完,將信將疑地看著長恭,確定那雙桃花眼裏是認真的表情,這才信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同你計較這件事了。”她瞥瞥長恭,“不過,一碼歸一碼,宇文然的事,我們還要從長計議,長恭,現在你身上可是沒傷了,自己睡地上吧。”言罷,抱了小安,倒頭便睡。

長恭看著她,自知這次的事情著實理虧,便老老實實地坐在床榻上,以手撐額看著她們娘倆入睡,小安這家夥還瞧著頭看著長恭笑,被她娘親摁下:“睡覺。”

099 玉玦遺恨笑春風(32)

99 玉玦遺恨笑春風(32)

第二日早朝,在昭陽殿的金碧輝煌中,高湛高高地坐在上面,九旒冕的垂珠遮住這個男子絕美卻又陰冷的面龐。

“河南王呢?”緩緩開口,聲音在大殿上顯出格外的突兀。

“河南王身體不適,已經好幾天……”站在旁邊的宮人說道,本是想解釋幾句,被高湛一個手勢打住,便住了口。這個皇帝,真是陰晴不定,他話不多,似乎也不喜歡身邊的人話多。

他微微擡起眼,看了一眼孝琬:“河間王,你的兒子找到了嗎?”

“稟皇上,已經找到了。”孝琬站出來,心裏已經想好了要是皇上繼續問下去怎麽說,不料他只是點了點頭:“那就好。”

又是一陣沈默。

“蘭陵王呢?你的王妃……還好吧?”他略一猶豫還是問了出來。

長恭站出來:“沒有事,皇上放心。”

他點頭,沒有事就好。

孝琬心裏奇怪,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不是九叔的風格啊,他老人家想來錙銖必較的。

高湛早就把昨晚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如果借此向周國發兵確實是個好借口,可是現在時機不成熟,再者,他想聽到的,或許正是也只是那句‘沒有事,皇上放心。’……這個仇,九叔一定幫你報,我說過,會加倍,只是現在,你平安,便好。

目光收回的一瞬間,瞥到站在那裏的斛律光,垂眸:“斛律大將軍,令愛的事,朕很對不住。”

驚訝和寂靜同時充斥著昭陽殿,能讓這個主兒說對不住,那這件事一定是真的對不住了……

斛律光一直僵硬的面龐微微有了一絲觸動,他的喉間明顯哽了一下:“是小女無福,不管皇上的事。”

長恭心裏納悶,前不久不是聽說皇上給太子定了太子妃,正是斛律伯伯家的女兒嗎?怎麽這會兒這麽悲戚。

有幾個知道內情的大臣也只是低著頭,汗珠子直往下冒,前不久,皇上找了個術士,看天象說有白虹貫日,是有人造反的跡象,又不知從哪裏聽了幾句讒言,他便將樂陵王高百年召進宮裏,自己喝了些酒,讓人拖著高百年,邊走邊打,結果給活活打死了手段極其殘忍,不巧的是高百年的妃子性子又倔,聽聞後大哭不止,不眠不食,沒出幾天也就香消玉殞了。

下朝後,長恭從零零星星的議論裏大體把這件事知道了,他看著走在前面的斛律光,這位伯伯臉上的紋路已經是那麽明顯,似乎依舊能看到他在戰場上的意氣風發,只是此時,他卻讓人感到他老了,帶著幾分疲倦。

腳步快了幾步,上前:“斛律將軍。”

斛律光轉過頭,神情裏明顯有那麽一瞬的呆滯:“啊,是蘭陵王啊。”他勉強笑笑。

長恭嘴巴笨,叫住了斛律光,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只擠出一句話:“將軍節哀,我們家,很對不住。”

斛律光的臉上有了幾分光彩,這個孩子,心地同他們家的人似乎還真是不一樣:“都是命數,淩雪命不好,我不怪別人。”他瞧著長恭,“王爺,我很感動,但是,王爺我還是希望日後你不會有這等仁慈。”他的目光放遠,看著昭陽殿的方向。

烈日炎炎,柳垂河岸,在鄴城皇宮裏,似乎每一個人都要有一種恐懼,就是可能下一個時刻,就不覆再見到眼前的一切,所以每個人,每個人都要留些心思,不為別的,只為活得長久一些。

子萱本來一直為長恭擔心,這家夥不會撒謊,不知道萬一皇上問起來他會怎樣回答。

好在沒多久便見到他回來了,看他沒精打采,還以為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在心裏又暗暗有些自責。只見他回來,便坐在那裏一語不發。

子萱自己拿著李子吃,邊吃邊用眼神瞟他,終於忍不住了:“長恭……”

他看著子萱,眼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戚:“子萱,我們……去一趟樂陵吧。”

詢問的句子卻是肯定的語氣,子萱隱隱覺得不對:“怎麽了?”放下手中的李子,走過去,蹲在長恭面前看著他,“長恭……”

“高百年死了,九叔打死的,樂陵王妃也殉情,隨他而去了……”他不再隱瞞這些悲戚,這些殘酷,語氣裏都是格外的冷冷涼涼,心裏的悲哀不是因為同樂陵王有多麽深厚的兄弟情義,而是……物傷其類吧。

仿佛是晴空一道霹靂,子萱喃喃:“怎麽會?怎麽會……”那個憨厚又單純的少年,那個明朗討巧的女子,他們那麽那麽的鮮活,怎麽會?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成了故人?!她擁著長恭,很用力很用力…..

100 玉玦遺恨笑春風(33)

100 玉玦遺恨笑春風(33)

在樂陵郡,他們才知道了這件事情整個的經過,高百年去鄴城前便心知不妙,這個少年憨厚的外表下一顆心竟是這番通透。他給了淩雪一個玉玦。

玉玦,欲訣。

他同淩雪告別說這一去若不能回,請愛妃好好活下去,他不稀罕那些殉情的橋段,也瞧不起那樣的女子,淩雪含著眼淚點頭,說高百年你要是不會來見我,我斛律淩雪生生世世不覆與你相見。

高百年的屍體沒有運回樂陵,斛律光知道女兒受不了,就將他葬在鄴城了,委婉的將這件事告訴了淩雪,結果她很平靜,只是整日裏看著手裏的玉玦不停地流淚,也不肯吃飯,最後一晚,樂陵王府附近的人都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極其淒厲。淩雪死的時候手裏還緊緊握著那個玉玦,誰也掰不開她的手,最後還是斛律光親自掰開,他說‘乖女兒,你該放下了,你該放下了……’

不知道高湛是覺得斛律光對大齊國還有用還是也覺得自己做過了,對於之前自己說的高百年叛亂一事也只字不再提,在樂陵建了陵墓,將兩個人合葬。

杳杳的白花從墓前落下,那麽鮮活的兩個生命就這樣一下子成了冷冰冰的石頭。

長恭和子萱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他們不想擾了這一對眷侶。如果你們不是生在了皇室,這段感情,要多麽的羨煞旁人……

一個沈重的腳步漸漸往這邊走過來,那麽有力,卻又蒼老。

子萱轉過頭來看,這個伯伯臉上有一種久經沙場的霸氣,他的眼神很堅定,卻也掩蓋不了裏面的悲戚,心下便猜到了八九,這位,就是斛律伯伯了吧。

“孩子,老夫替百年和淩雪謝謝你們。”拱手,彎腰。

長恭趕忙扶住他:“大將軍千萬不要這樣。”

他靠在墓旁坐下,盯著墓碑上的字看了很久,眼角流露出笑意,似乎在他眼前的不是墓碑,而就是兩個孩子。

“淩雪啊,當日你同這小子相愛,為父倒也是欣慰,畢竟像百年這樣身居太子又不高傲的人不好找,後來你風風光光地做了太子妃,我們一家都跟著你顯耀,可是為父深知物極必反啊,我們家,將門之後,為父功高反而害了你們,害了你們啊。”言罷,又看向長恭和子萱,也是那麽般配,也是一雙璧人:“自打老九登基,百年不再是太子,樂陵府上都清凈了不少,如今人去府空,原以為只有我會來這裏了,沒想到王爺和王妃還會來。”

長恭和子萱低頭不語。

“天色也不早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蘭陵王爺剛剛有了千金,本是不該來這種地方的,你們也快些回去吧。”轉身,嘆了口氣,“王爺,老夫之言,功高震主,大忌啊。”搖著頭,蹲下身去清理陵墓旁邊的雜草。

殘陽的餘暉籠罩著大地,幾多歡情,幾多淒楚……

鄴城北宮裏,座上的男子手裏拿了一卷書,卻久久不見翻閱,他垂著眼簾,緊抿著薄唇,氣氛十分地壓抑。

孝瑜跪在那裏也是一言不發。

“河南王,你一連幾日不上朝,身體可有不是?”高湛冷冷地開口。

“並無大礙,不勞皇上費心。”他垂著腦袋回道。

鳳眸微微瞇了起來,攥著書卷的手骨節處已經發白:“高孝瑜!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叔叔!”書卷被哐地一聲甩在地上,幾頁紙散落,飄飄悠悠地落到孝瑜面前。

“你是我的叔叔,更是大齊的皇帝。”淡淡的口吻,不卑不亢。

“就因為我是皇帝了,你就疏遠你這個叔叔了是不是?!你自己看看,看看你這條陳上寫的都是些什麽狗屁東西!”說著,將河南王那卷條陳扔到他的面前。

孝瑜瞥了一眼,主要是針對高湛殺高百年的事情說的道理,條陳上寫的很清楚,孝昭帝因為殺濟南王一事遭人詬病,皇上實在不能重蹈覆轍。“皇上,於私,他是你的侄子,於公,他確實沒有造反的心思,你這樣做,真的不妥。”

高湛坐在那裏冷笑:“當年的高殷就想造反了嗎?孝瑜,當年的事你我都清楚,坐在帝王的位子上,自是容不得半點威脅在自己身邊存在,我不殺他,便日日不得心安。”

擡眸,滿眼的失望:“九叔,你信不過的人就要殺嗎?”昔日,我拼了命幫你奪這皇帝的位子,是因為我相信九叔可以,可以做一個好皇帝,可是如今……

“孝瑜,我素來,不都是這個樣子嗎?”反問,語氣裏帶著一股冷漠,一股高傲。

孝瑜撿起陳條,起身,告退。

“河南王爺,你這番是要幹什麽,惹得皇上發火,識時務者為俊傑啊,快向皇上陪個不是。”說話的人叫和士開,自打高湛當了皇上後這人節節高升,靠的就是能拍一手好馬屁,如今已經伸到了開府儀同三司的位子。

下卷 101 長安煙雨思舊事(1)

中卷 101 長安煙雨思舊事(1)

孝瑜斜睨他,心裏驀地一股無名火,這副恃寵而驕的樣子,用腳想也知道是誰,開府儀同三司?記得長恭也得過這個官位,都是戰場上一刀一槍拼來的,眼前這個,又算什麽東西?

手上的條陳被握緊。

“我說王爺……”不待說完,那條陳劈頭蓋臉地就砸了過來,疼的和士開捂著腦袋齜牙咧嘴。

“你算什麽東西!我同皇上說話,輪得上你指指點點?!”孝瑜失了往昔的風度翩翩,卻又自帶了幾分王者的霸氣。

高湛不說話,冷眼看著這裏的一切。

“皇上,臣告退。”又狠狠瞪了一眼和士開,一甩袖子擡腳便出了北宮。

和士開捂著腦袋,做了一副可憐相:“皇上,皇上啊,你看看,這河南王爺真是越來越不把您放在眼裏了……”

“你住嘴,消停一會兒吧。”帶著慍怒的眸子朝這個方向瞥了一眼,便將目光放回到遠處。

和士開噤聲,心裏嘀咕,河南王啊河南王,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這麽對我的。

天氣正是燥熱,難得傍晚能有那麽一絲夾雜著微微涼意的晚風吹過。

玉蘭樹底下坐著的少年,一雙白玉一般的手中正拿著一塊木雕擺弄,腳的周圍也盡是一些碎木屑,他神情專註地擺弄著,模樣好像是一個專門的雕刻師。

高小安在她娘親懷裏,兩個人均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長恭。良久,子萱貼著小安的臉頰:“小安,你父王或許應該去當個木匠。你看這一手好活做得。”

高小安皺著眉,好像在很認真地思索她娘親說的話,樣子煞是可愛,父王啊,真的是個木匠嗎?

長恭擡頭,桃花眼裏含著不滿:“愛妃,告訴女兒他父王是個將軍!戰無不勝的將軍!”言罷,又低下頭捯飭手裏的東西。

子萱才懶得理她,抱著小安餵她吃乳酪。

過了好一會兒,那少年眉眼間透著滿滿的得意,站起身子,朝他們母女倆走過來:“看!”精致的木雕躺在他細長的手上,子萱接過來,眉眼含笑,梨渦映在臉上。

小安最會給她父王捧場,當即沖著長恭一陣樂,口水毫不客氣地流出來……

長恭抱過女兒親親:“小安乖,你看”他指了指子萱手裏的木雕,“這個是父王,這個是娘親,你看娘親多美。”無意地脫口而出,不帶討好,那麽自然,又將手指向中間那個小人指去,“這個就是小安,父王最疼愛的小安。”

小安依舊沖著父王樂,真是討人歡喜。

用過晚膳後,子萱坐在床上整理著小安的一些小衣物,長恭過來,從後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子萱啊……”

“嗯。”她毫無情緒地應了一句,“怎麽了?”

耳際處一陣溫熱,子萱側過臉來看她,這廝本來就是一雙桃花眼,再加上盈盈的柔意看著人,著實叫人不怎麽舒服。她放下手裏的衣物:“長恭,我可好心提醒你,身子要緊。”壞笑。

長恭挑了挑眉毛,貼上她的面龐,放在腰上的手又緊了一下:“愛妃啊,這話怎麽聽著有種枯燈將盡的感覺呢?”邪邪的笑容映在那張美得不成樣子的面龐上,格外魅惑。

“我可沒那麽說,你自己說的啊。”推他,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愛妃,這在兵書裏叫‘欲擒故縱’啊。”一雙手開始不規矩起來,少有的輕浮模樣,卻並不討厭,帶著幾分年少的風流。

“有病!”子萱哪裏是對手,長恭把她圈在懷裏一動也不能動,那雙桃花眼裏的柔和一時間那麽認真那麽專註地打在她的身上,薄唇輕輕覆上來,吻得溫柔而纏綿。

細細的風拂過靜靜的夜,安謐而美好。

撐起腦袋,錦被滑落在肩下,露出少年那一副精致的鎖骨。

子萱擡眼睛看他,這廝,怎麽總是一副妖冶的樣子,皺眉:“長恭,太過香艷了,有傷風化。”伸出胳膊,扯了錦被遮住他的肩膀。

長恭揉著額頭,素日裏他的確有些討厭別人拿形容女子的詞形容自己,這一個‘香艷’用得太不是地方。他捉住子萱的手,往自己身上輕輕一扯,一抹壞笑浮上唇角:“瞧著沒有愛妃香艷。”

子萱撞在他的懷裏,怕錦被滑下去,又不敢動彈,知道長恭又在捉弄自己,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啊,真是越來越能折騰了,為夫都倦了你還不消停。”說著,故作困倦地打個哈欠,心裏都快笑出內傷了。

“高長恭,你怎麽這麽無恥!”她臉紅,被他捉弄的實在下不來臺,也不顧及那麽多了,作勢就要起身。

長恭按住她,給子萱一個大大的擁抱,美人在懷:“別動,愛妃,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有傷風化你個娘親!子萱憤憤,最終也只能在這家夥的“呼呼大睡”中睡去。

102 長安煙雨思舊事(2)

102 長安煙雨思舊事(2)

月漸圓,秋風微起,中秋將至。

這幾天各處都頗為不消停,前幾日不知道哪個會拍馬屁的跟皇上報告說黃河的水變清了,大概是皇上心情還不錯的緣故,一時興起便將年號從大寧改成了河清。當然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以此為由,又說中秋將至,這是天賜祥瑞,要好好慶祝一番。

慶祝什麽?無非又是一幫嗚嗚呀呀的皇親國戚共聚,然後喝酒,喝酒,再喝酒……

長恭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說白了,就跟一前父王家宴差不多,收拾收拾吃飯去就行了。子萱可不一樣,心裏打著十二分的不情願,逮了長恭就抱怨:“就你們家那個慶祝,嘖嘖……”邊說還邊搖頭,“就不見幾次正常的。”

長恭轉過頭,笑:“愛妃,是咱們家的那個慶祝。”

“隨你怎麽說。”她瞟過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長恭,你上次同我講的九叔……”眉毛微微地蹙起,“左右看都不像這種人啊。”

長恭靠著她坐下來,俊朗的眉宇挑了挑:“其實,子萱……我想了一下,我們家的男人還都是挺癡情的……你看二叔在世的時候雖然做出許多過分的事,但對二嬸素來是很好的,你再看……”

子萱比劃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拍拍長恭的腦袋:“長恭,從高伯伯說起,從高伯伯說起……”

心裏的小算盤嘩啦啦碎了一地,父王啊,撓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我猜想……猜想父王也是癡情的……吧?”

子萱笑瞇瞇地看著他:“長恭,你自己慢慢猜想吧。”

起身正欲離開,一個下人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手裏捧了一個頗為精致的信封,送到長恭面前。

長恭接過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種信封只有一前的齊王府有,後來父王出了事,這種信封也就跟著在鄴城消失了,就像父王當年用過的印一類的東西一樣,這個時候怎麽會……?

“這是誰送過來的?”細白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裏的東西。

“不曉得,是一個小孩子拿過來的,說是一個沒有頭發的貌美嬸嬸給的。”

子萱斜睨,一語不發地看著長恭。

長恭啞然,看到子萱的樣子,瞬時打了個機靈:“子萱,你別亂想啊!”

在子萱冷冷然的註視下,長恭打開信封,一串檀香木佛珠從裏面滑了出來,這種檀香木也是罕見,恐怕從皇宮裏也找不出這麽一串佛珠來。

長恭遞給她,她亦是奇怪,拿過信封倒了倒,竟沒有其它什麽東西,這送東西的人也忒過奇怪,好端端地送了串這麽昂貴的佛珠來幹什麽?撮合長恭出家?不會不會,哪有這麽無趣的人。

“子萱,你看這信封。”長恭湊過來,“這是齊王府的留下來的東西,父王走後早就沒有了的。”

背後冒涼氣,拿著佛珠的手硬生生地抖了一下:“高長恭,你別嚇唬我,這東西……總不能是高伯伯從地下送過來的吧!”又瞧了一眼信封,難怪看著眼熟,對,以前父王也拿著過這種信封,原來是齊王府的東西……淚眼汪汪,高伯伯,我剛才不是有意要說你的啊……

長恭一臉黑線,美美的桃花眼裏詮釋無奈:“子萱,你沒聽到說是一個貌美的嬸嬸送來的嗎……”

嚇跑了的魂回來七八分,對,貌美的嬸嬸:“可能……或許……是咱們家那個嬸嬸……呢?”說到最後,連自己的語調都變成了疑問,誠然長恭嬸嬸多,也不能扔下東西就走吧……

劍眉舒展,水眸帶了絲絲涼意,睫羽下垂,屏退了身邊的人。

子萱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了:“長恭……”她覆上長恭的手,被他反握,薄唇微挑,笑意依舊明朗,“子萱,我想,那個貌美的嬸嬸或許是小安的祖母。”

風,在一瞬間靜止,只留下空中還在慢慢飄落的花瓣。

她沒有說話,之前下人說過這是個沒有頭發的嬸嬸,是出家了吧,是了斷紅塵的人……理了理思緒:“長恭,你要找到她嗎?”

略略一沈思,有那麽一時的猶豫,微笑,桃花眼裏映著清朗:“不必了,或許斷了塵世,她會過得更好。”

她撲進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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